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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 8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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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薔在他懷裏睡的很沈,快中午時候突然醒過來。見外面已經大亮了,總覺得錯過了什麽要緊事。

丫鬟見她穿了衣服出去,道:“王爺一早上朝去了,不讓叫醒姑娘。”

雪薔頹然的坐下,自己昨天才剛到任,第一次升朝就錯過,到這個時候還不去辦公。開頭就叫人議論怎麽好。

急急忙忙收拾了要出去,梳頭時候從頭發裏掉出一縷來。她拿在手裏詫異道:“怎麽無故斷了一縷。”

仔細看也不是自己,比自己的黑一點,但非常柔軟。

丫鬟道:“早上梳頭的時候,安和還說王爺頭發怎麽斷了一縷。”

“嗯?”

雪薔急著去釀薰司,不及多想,把頭發收在盒子裏。

人們也不問她為什麽這個時候才來,不過她覺得暗中一定都在議論她了。

下午有人送來兩枚銅錢,說是王爺要給郎中的。

剛進屋,香裊出來道:“姑娘怎麽才回來,王爺等姑娘呢。”說著向書房撇了撇頭。

“來了多久了。”

“剛下朝就來了。”

雪薔攏了攏頭發進書房去了。

他正坐在她的書案前,抱著雪茸讀書。屋子裏多了兩只大的檀木書架。

“我是不是鳩占鵲巢了。”

“怎麽會?只怕王爺不要嫌我這裏太亂了。”

芷郁在她書房耗了半晌,除了兩架司薰類的業書,史籍、詩詞、話本更多,不是個術業專攻的癡人,這樣就更有趣了。

“這本書好有趣,我怎麽沒見過。”

雪薔看清他手裏拿的是《玄魂記》。

“京師剛走紅的話本文人,上個月司薰省的同窗寄給我的。”

“哦。”

他伸手把她拉進懷裏,坐在他腿上。

“怎麽回來的怎麽晚。”

“司裏的事,我想著用新辦法做件舊東西,專了快三年了。”

“做什麽?”

“做出來再告訴你。”

他在她鼻梁上劃了一下。

“我見你這裏書架不夠用,找了兩個來,你看喜不喜歡,要是樣式不喜歡,就到庫房自己挑。不過這兩個材質是最好的。”

“喜歡,只是這麽好的檀木,給我用有些可惜了。我的書太多,從來都是亂七八糟的亂放。”

“你的才幹,不配用還有誰配用。我怕你嫌太素凈了。”

“放書的東西不好太花哨,這樣樸素簡單才好。”

“我也這樣想,猜你也喜歡。”

兩人相視而笑。

雪薔問道:“王爺用過膳了嗎?”

“沒有,我等你一起。”

她聽了心裏又暖又癢的。

晚膳比她一個人時候要豐盛,多了蒸鰣魚,蟹黃魚翅和莕菜湯。

芷郁頻頻給她夾菜,鰣魚挑出刺給她吃。

“今年新進上的鰣魚,看好不好吃。”

芷郁向安和道:“以後姑娘這裏要什麽都從我這裏拿。”

“想吃什麽、用什麽盡管叫丫鬟要,不要刻薄了自己。”

雪薔微笑著點點頭,心裏想他不會覺得自己小家子,沒見過大富貴吧。

她父親不養她,一飲一啄全靠自己,但身懷絕才,掙的薪餉一直可觀,從未吃過錢上的苦,也是受用過的人。不過到了天潢貴胄的王宮,還是有點眼暈,故意淡然,不要好像自己沒見過世面一樣。

吃過飯,丫鬟收拾完杯盞,他把她摟到懷裏道:“你來了這些日子,只是忙,也沒功夫好好陪你,陪你吃飯還是第一次。”

雪薔嬌滴滴道:“王爺有要事。”

“而今你是最大的要事。”

她不知道他這話只是調情,還是話裏有話,催她盡快有所成績。

“晚上咱們做什麽好?”

雪薔聽了臉紅了。

“傻丫頭,我是說晚上,還沒到夜裏,如此等不及。”

“你討厭。”說著又捶又撓起來。

“你喜歡看什麽書,我們讀幾頁書。”

“我喜歡的史書詩詞你一定讀過了,調本喜歡的畫冊子我們看吧。”

芷郁點點頭,她小鳥一樣從書房拿回一只小畫本來。

兩個人進帳子裏一邊飲茶一邊看畫本。

裏面一副一副兩尺長一尺寬的小畫,都是花草山水,紙已經變得淡黃,沒有題字印章,看得出是上了年頭的,幅幅淡雅精致。每張畫旁都留出一張扉頁來,題上一句意境相符的詩來。

“這畫好精致,你可知道是出自誰人之手。”

“不知道,還是在司薰省的時候,書院大修,扔出好幾堆蟲雕鼠咬的舊書來,多數都不成冊了,破破爛爛。我最喜歡舊東西了,沒事就去翻,有一本全然看不懂的古籍,還有就是這些小畫。都是一頁一頁散的,看到一頁漂亮,沒成想又出來一頁,我猜一定還有好多,一共翻出這二十幾張。雖然不知道是什麽人畫的,意境畫工都是好的。也不辜負弄臟了兩雙鞋了。”

“你這小家夥還真是。這畫是你自己裱的,旁邊的字也是你配的。”

“是我自己配的,只是你要笑話我意境不對了。”

“怎麽會,這第一幅意境就很好。”

他環她在懷裏,一頁一頁的看著畫。

第一幅是:一枝杜若花,題著:千裏共如何,微風吹蘭杜。

再一副是一間茅草屋子,屋前屋後種著杏花,屋前一架木橋,橋上落滿杏花,下著濛濛小雨,煙雨朦朧中,一個人穿著蓑衣鬥笠走在橋上。旁邊寫著:一蓑煙雨任平生。

“這個意境最好,尤其這杏花。”

“杏花,煙雨,最有春天的意境。”

芷郁笑道:“我也這樣想,我有一處別館,裏面種的都是杏花,專為春天賞花。今年過了花期,明年帶你去。那時候聽戲最有趣。”

雪薔微微一笑,心想,就是扔下我,陪任素節去那裏賞花的。

外面淅淅下起雨來。

“下雨了,真好。”

“你這麽喜歡下雨。”

“春天的雨,每一場都難得。聽雨,讀書,飲茶,最好了。而且我一只想著……”

“想著什麽?”

雪薔嬌羞的笑著,卻不說。

“快說,不許淘氣。”說著咬著她的耳朵,手亂動起來。

“我是想,難得有雨,有閑暇興致讀書飲茶,要是能和心上人一起,就最好了。”

“那是我了?”

“我沒說。”

“那不是我還是誰呢?”

雪薔聽了心裏犯別扭起來,他並不知道她過去就喜歡他,若是以為她是父命難從,要麽以為她是有意討好他,要麽以為她另有所屬,這就最糟糕了。可現在也不是表白的時候。

芷郁也顧忌她對自己的心意,到底這是白璨的女兒,不能大意。

兩人各懷心事,又翻了幾頁,河面上漂著一只破舊的船,岸上白茫茫的杏花,花枝上一條破舊的白絹子漂著,不知道已經在哪裏多久。旁邊一句:十裏揚州,三生杜牧,前事休說。

芷郁見到這裏怔住了,他久久不出聲,她回過頭,見他眼中無淚,卻渺遠哀傷。

“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我也……很喜歡這句。你也喜歡?”

“嗯,仿佛見到宿命。你看這舊絹子。你是想到了什麽嗎?”

“是想到,又什麽都不是。”

每次讀到這句他都有種特殊的感覺,卻又說不出什麽。是他自己,還是想到他母親。

芷郁笑道:“沒什麽,都是別人的事,我們只說我們自己的。”

他讓她枕在他腿上,這樣更舒服些。這樣摟著佳人讀書夜話還是第一次。畢竟才智夠得上和他深談的女孩極為難得。

有一幅畫,深夜裏一座石橋,四下荒涼,橋下血紅的芍藥花。

“二十四橋扔在,波心蕩,冷月無聲,念橋邊紅藥,年年知為誰生。”

芷郁輕輕讀著,道:“這幅的意境有些觸目驚心啊。”

“好像奈何橋下的彼岸花,血紅一片,指引著魂靈,到黑暗的地方去。”

“就是這個意思。”他握住她一只手。

“讀到這句就會想起楊帝,意氣風發,宏圖大略,三下江南,幾入夷狄。當初二十四美人橋下吹簫,何等浪漫飄逸。最後身死人手,受萬世詬病,留下千古罵名。”

“不過人生在世,無論對錯,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興致,何必在意身後。要那麽多人稱頌褒讚有什麽意思,成了無趣的神仙,有幾個人懂得自己也就夠了,這樣的人才有趣。”

“你這個丫頭,真是夠邪魅。”

雨還下著,檀香裊裊,溫香暖玉。他揉著她一只手道:“你喜歡老莊,我也最喜歡。喜歡裏面那句話。”

“我喜歡那句……”

“什麽?”

“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。”

他的手僵住了。

“你覺得很奇怪嗎?”她小聲道。

“一點不奇怪,我也最喜歡這句。只是你這個小家夥,怎麽好像能鉆進我心裏去。”

雪薔欣喜,若是兩人這樣相契再好不過了。只是他這話,是不是以為她故意下了功夫,有意要討好他。

“進的了王爺心裏的也不是我。”

“你這小家夥,這是吃醋是不是。”

“我怎麽可以呢?”

他也躺下把她抱住,在他耳邊道:“我喜歡啊。”在她唇上吻了幾下。

“小家夥,你說最好下雨的日子有我陪你,那你知道我想到什麽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我想……下雨的夜裏,有你,一起……”

雪薔聽完臉又紅了。

“你好不正經。”

他一邊揉著柔軟的身子,一邊含住她的耳垂,壞壞道:“有你我才知道不正經。”

兩人抱著吻了一陣,褪了衣服就要入巷。

雪薔兩只柔軟無骨的胳膊摟著他的脖子,嬌滴滴道:“明日你會陪我嗎?”

“什麽?”

“每次我醒過來你都不在身邊,我以為夜裏是做夢。”

芷郁聽了心化成水,更愛更心疼死。

“傻丫頭,我們夜裏玩的那樣瘋,你還以為是夢。”

“你壞。”

“明天你睜開眼睛,一定能見到我。”

她甜甜一笑,摟過他吻起來。

夜雨溫香,銷魂滋味。

她在他懷裏睡的很安靜,他就這樣看著她,不知道看了多久,只是想一直看著。這小丫頭要他沒辦法,越是知道她,就越是喜歡。

雪薔朦朧睜開眼睛,懷裏還是溫暖的身體,摟著他,用頭蹭他的胸口。

“我說了,我不會走的。”

“我好喜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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